與大師學習

前 Collins Cobuild 的重要成員 Ramesh Krishnamurthy 來台舉辦了四場演講，我像個追星的粉絲，全程參與。除了講台上正式的談話之外，許多私下相處的時機，我抓住機會，挖了許多寶藏。

Collins Cobuild 辭典，第一版在一九八七年上市，當時代理進口的是階梯公司。那時候，我是《階梯英文雜誌》的執行編輯之一。有一天，辦公室看到了 Collins Cobuild 辭典，據說階梯公司有意代理進口，幾本樣本就是評估用的。我翻了一下，覺淂編排方式非常有創意。直覺認為，這本辭典必然在辭典市場上引發風潮。這幾本評估 用的辭典，其中一本現在還在我的書櫃裡。

現在遇到這位 Ramesh 遠從英國來到台灣，而我有幸與他近距離接觸，感覺起來有點夢境成真。Ramesh 離開 Collins Cobuild 團隊，現在加入英國 Aston University 要在這裡從頭開始建立另一個語料庫。

三天活動的第二天，我陪 Ramesh 一路從台北撘車往清華大學前進。我們談的話題非常深入，關於辭典的編輯、語料庫的使用、語料庫的設置與內容資料的填充，其他各版本辭典對於語料庫運用的深 度。然後我又拉回問題，以 Noam Chomsky 的理論直接挑戰語料庫與計量語言學，難道語料庫近年來的蓬勃發展，Chomsky 學派噤聲了嗎？不再跳出來反駁了嗎？

一九五七年，三十出頭的 Chomsky 在美國語言學會 (Linguistic Society of America) 的官方刊物 Language 裡為文批評年過五十的 B. F. Skinner (1904 – 1990) 的著作 Verbal Behavior。Skinner 是一位對語言研究有著高度興趣的實驗心理學專家。Chomsky 的批評不留餘地。從那時候起，從計量方式著手的語言學研究方法沉寂了好久。

Ramesh 回答說，Chomsky 近年熱衷於政治活動，對於語言學當中語料庫方法的蓬勃發展已經不再批評。是不是因為語料庫的研究結合了電腦的強大儲存與處理能力，再加上語料庫內容的擴充 增長，數量之鉅，幾乎可以彌補取樣漏洞的缺失？我這麼懷疑。Ramesh 認為我的思考方向並無不當。

Ramesh 接下來的幾場演講，不斷強調以語料庫為依據的語言學習態度。讓我回想起 OALD7 主編 Sally Wehmeier 寫在 OALD7 首頁那些話，他們所強調的重點完全一樣，即使母語人士，個人的直覺常常侷限於生長環境，與教育背景，唯有以語料庫為依據才能窺得語言的全貌。

儘管各版本辭典都號稱運用語料庫，但是 Cobuild 辭典是百分之百從語料庫分析整理再編輯完成的，較諸其他已經存在的辭典，頂多只是「參考」語料庫進行改版而已。這是不一樣的。

另一個觀察角度，一本辭典的推出上市，行銷部門的操作常常有著重大的影響。例如，某辭典打算幾時推出一本新版，要包含多少新字。這命令由行銷部門傳 達給編輯部門。編輯部門就必須在那時間之內「找到」合乎數量的「新字」。有時候，所謂的新字，就不是英語環境裡的新字，而是辭典裡舊版沒有收納的新字。這 些內幕，聽來真是一點也不好笑，只是讓人嘆息。

關於美國辭典的沒落，很大的原因還是在於市場因素。近年來，美國辭典在這樣的考量之下，投資裹足不前，在雞生蛋與蛋生雞的邏輯詭辯裡拿不出亮麗的成績。這樣的困境，看來還沒有突破的契機。這點 Ramesh 的看法與我倒是非常一致。

其實 Ramesh 還是非常謙虛的，儘管幾場演講聽眾不乏各方專家、博士。Ramesh 也講得非常精采，但是他好多次提到像 Collins Cobuild 主編 John Sinclair 的諸多獨到見解，也對這些人推崇備至。

我個人的收穫大概比任何人都豐富。「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」的幾位先進會員出席聽講，交換寶貴意見。清大資訊系張俊盛教授的雙語語料庫又更豐富完整 了，張教授很興奮的告訴我。在中研院語言所那一場，難得與國內 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重量級學者黃居仁博士見面交換意見；語言所鄭所長也出席演講一起討論。這幾場演講，出席者還有許多位各校博士班的學生。

語料庫語言學 (Corpus Linguistics) 將來如何發展呢？隨著電腦科技的進步、語言取樣的日趨多樣與龐大，還有更多新的 algorithm 開發完成，語言背後的新發現逐漸被揭露，更多應用層面還在等待被發掘。語料庫語言學扮演語言學當中的主流角色將會是必然的結果，甚至社會語言學與人類學的 研究都還得仰賴語料庫的分析資料。